03/09/08

荷包蛋

(《联合早报》,爆米花,取火,03/09/2008)

【德明政府中学】丁森

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滴溜溜的,涨着它那肥硕的身子,欢快地在油锅中翻腾,伴着舞动的铲子的旋律,荷包蛋愈发的金黄诱人,却全然不知周围的沉默。

沉默?是的。窄小阴暗的房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锈迹斑斑的窗户写满了无奈,就连那张年久失修的桌子都承载着太多家境贫寒的辛酸。我坐在这张桌子旁,不时看着母亲煎蛋的背影,以及倚着门栏,目光呆滞的父亲。父亲被公司裁退了,窗户边惟一愿意探出头的牵牛花告诉我,明天他会再去找一份新的工作。

蛋的金黄仍是那么的诱人,背影的斜角度中,我清楚地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母亲的脸颊滑落。母亲把煎好的蛋放到碟子,递给了父亲,我又一次看到母亲红肿的眼睛与饱含辛酸不忍的神情。   父亲怔怔地接过了荷包蛋,抬头想看母亲一眼,可她立刻转过脸。啊!母亲总是这么倔强,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泪。霎时,这荷包蛋变成了母亲坚强和关爱的象征。

父亲似乎很漠然,但是从他闪烁着泪光的眼眶中我读懂了一切。他的头低了下去,看着手中的荷包蛋,又是低头不语。此刻,我发现父亲的鬓间增添了不少银发,脸上爬满了饱经风霜的皱纹。   父亲的爱总是深沉的,就像大海般广阔。他走到我面前,吐出了像珍珠般美丽的句子:“小林,蛋还是给你补补脑子,为你明天的考试加油,父亲会好好工作,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们一起分享这个荷包蛋吧!”我强忍住泪,笑着说。

窗外,投进了温暖我们一家人的阳光。

28/08/08

狮城的阳光


“银联杯”中国留学生征文入围佳作

【德明政府中学】魏葳
 
  我要去新加坡了。

  十三岁那年的夏天,我对小寞告别。那天的阳光很耀眼,我们穿着一样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坐在小学最大那棵榕树下的青石板凳上,看着灰尘在阳光中快乐地跳舞,手中的冰淇淋慢慢融化,宛若泪滴缓缓流下。

  她转过头看我,眼神安静,带着笑意,没有我从别人眼中看到的震惊和不舍。

  听说那儿很热。她又转过头继续舔她的冰淇淋,语气平静得仿佛我是在说,我们等会儿去逛东街吧。

  阳光从我们头顶上的树叶间泻下,在地上画出各种闪着光的图案,仿佛是最顽皮的精灵在追打嬉戏。我抬头对着树叶间星星点点的阳光闭起了双眼,眼前立刻出现了大片的鲜红。

  那里一年四季都像现在这么热。那里没有冬天。我这么回答她。

  她忽然笑了。那不是很好,你最喜欢夏天。

  那样的确不错。我也笑了。

  连最后一点冰淇淋筒也在我们清脆的咀嚼声中消失。我们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并肩走出校园。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我最喜欢的榕树,已经那张我和小寞坐了六年的青石板凳,在心里默默和它们说了声再见。

  只不过是在云里飞了几个小时,我就从那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榕城来到了全新的狮城。飞机降落时是下午。我走出机场,抬头看见大片的云朵成群地迁徙,阳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这儿的太阳很晒呢。我第一次给小寞写信时这么告诉她。我都快要被烤熟了。

  她回信说,你被烤熟了味道一定不错。

  在那一年,我考上了一所以鹰为标志的中学。每天听着陌生的国歌,唱着陌生的校歌,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有时我会在听他们唱国歌时走神,恍惚地想起我在中国的朋友们,他们都好么?日子久了,也慢慢适应了新加坡的生活。这个被称作“花园城市”的城市毕竟有它美丽的地方,光是那些高耸入云的树木和一望无际的葱翠就足以让我着迷。就连那炙热的阳光我都习惯了。但偶尔地,还是会想起故乡的榕树,以及树叶间星星点点的阳光。甚至,怀念起冬天里冰冷的空气和烤红薯带来的温暖。

  也是在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女孩。那个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很明媚,甚至连名字都有天之骄子般的骄傲。我曾经听说,狮子座的守护星是太阳。可是同样是狮子座的我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她灿烂,我灰暗,她自信而大方,我自卑而羞涩,她高谈阔论,眉飞色舞,我只是安静地聆听。可是,这些不同都没有阻止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写作,一起参加比赛,然后一起获奖。我们捧着奖杯,对着镜头微笑,那一瞬间我觉得十分幸福。

  老实说,那一年的学习生活我过得并不是很快乐。班上没有什么朋友,也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安静的我,数学和华文的成绩高高在上,学习却没有什么目标。但由于那个女孩的出现,那一年倒也过得很快。那点滴的快乐,在那沙砾般平淡无味的日子里像金子般闪着光,如此珍贵,如此美好。

  一年后,我转到了一所很不错的华校。在那个学校,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又有了很多可以聊天的好朋友,我学着去相信,去争取,去融入这个温馨的大家庭。

  我的同桌是一个扎两小辫儿的女孩。在那一年里我们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我们常在课堂上窃窃私语,小声地接老师的话,对老师的衣着评头论足,甚至谈一些和课堂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也是因为这样,我们的成绩都有点下降。可是那一年,我却过得非常开心。不管是这个学校,这些老师,还是这些同学,他们都教会了我很多事。他们用微笑用真诚赶走我心中的阴霾,让阳光再次住进来。于是不管是烈日当空的旱季,还是湿嗒嗒的雨季,我的心里永远阳光灿烂。从没有一个学校能带给我这么多。我不知道要怎样表达对他们的感激,只能努力做个快乐而优秀的女孩。我仍是参加大大小小的作文比赛,最幸运的那一次,写的是一篇叫《阳光竟是甜的》的文章。狮城的阳光就给我这样的感觉,像蜂蜜和薄荷糖,浓郁而甜蜜。

  我再次回中国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变黑了。小寞很惊讶地说,新加坡的太阳那么大么?我说,是啊,又大又甜。她看着我的脸写满了疑惑。甜?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们不会懂,那种甜蜜要亲生经历才会有体会。

  我们又一次回到小学,在那张我们常坐的青石板凳上坐下。阳光一如既往地从我们头顶的树叶间泻下,在地上画出闪光的图案。那一瞬间我感觉三年前我在这里对小寞告别仿佛只是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我猛地发觉,那些破碎的阳光,都是一直在我们身边却从不被注意的甜蜜与幸福,如同在狮城的种种。他们说留学生的生活大多辛酸,我承认。可是在那一刻我却忽然明白,原来那些辛酸就像是柠檬糖,待酸味在舌间慢慢化开,留在心里的却是那另人回味无穷的甜美。

  如果连阳光都可以是甜美的,那么生活为什么不可以呢?

27/02/08

过年心境

(《联合早报》,爆米花,取火,27/02/2008)

【德明政府中学】陆英杰

年年岁岁的结尾,岁岁年年的伊始,春节是一年的起点。我对春节的印象似乎只停留在一个“冷”字,能感受到的只有特殊的“年味”。也许只有这两样才能提醒我——过年了。然而,我来到南国从未冷过,感觉星岛上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

翻开日历,猛然发现春节不远了。合上日历,继续看我的活动安排。测验爬满了整张日历,春节夹在其中。生活的节奏不曾停歇,忙忙碌碌的日子依旧马不停蹄。顿时,我有一种无奈的感觉,春节不再是一个传统节日,而是一个假期。

华人赋予了春节特殊的定义。一家人围在一起才叫春节;有热乎乎的团圆饭才叫过年;有暖烘烘的人情才叫年味。然而,来到这南太平洋的岛国,生活节奏放慢了,但也紧凑了。一年到头的奔波,仿佛是一座风车,悠闲得不曾停过,也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两个节日把手头所有的事情停下来。四季不变的风,似水晶帘的雨线,还有那清凉可口的椰子水,为这里调和出了四季不变的环境。生活波澜不惊,有条不紊地流淌至岁末。春节是一颗小石子,落入心湖,激起的只不过是 几圈的涟漪。

是我遗忘了传统,还是我背离了平日做事的原则?啊!不!是我感觉生活已机械化了。

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的日子好经营。久了,似乎和周围越隔越远。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周围站着的人都似曾相识,有些甚至朝夕相处,但我们的生命似乎难有交集。习惯了孤独,孤独可以让人遗忘失落。孤独并不代表没有家,只是家在电话的那一头,远隔重洋。只希望父母身体健康,能过得幸福。春节对我来说无所谓,因为无论何时,我都可以默默为他们祝福。

特殊的时间段里,生活有不同的特质。真正的春节有一种甜香的味道,可以嗅到,因为它来自于等着除旧的人的心底。在街上隐约可以看到零星的大灯笼,但街上的人群步履匆匆,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他们不是除旧的,他们是去追逐生活的人。我走在大街上,穿梭于人流之间。春节就像流动在人潮旁边的一股气,不会停止人流,只会被迫游离,冲淡,分散。

我继续行走在人海中,“过年”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亮了一下,又随即熄灭。